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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时候很羡慕会骑自行车的人，总觉得会骑自行车就像会飞一样，我做梦都想骑着自行车“飞”一下。可是我还不会骑呢，况且家里没有自行车，怎么学啊。当时正值新中国成立初期，生活困难，有自行车的人家不多。我住的胡同里住了40多户人家，也仅有十辆八辆自行车，而且都是些满身铁锈、除了铃不响浑身都响的破车子。

然而，机会终于来啦。

初学骑车下不来了

有一次在学校考试，我顺风顺水地答完交卷，来到篮球场上。学校的篮球场很大，我看到有同学从车棚里推出一辆自行车，正在教另一个同学骑。

这时我班上也有两个男同学来到篮球场，这两位同学都会骑自行车，我就请求他俩教我。于是我们也到车棚推出一辆自行车，在篮球场上学起来。车棚里的自行车是家住郊区的学生走读用的，不用上锁也不会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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再有十几分钟就要下课啦，我必须抓紧时间快速学骑。老办法是先推着自行车学溜车，等溜熟练后再上车骑，这样的好处是学会后上下车方便。

可是由于时间太短我又急于求成，就越过老办法，用速成法直接学骑。教我的那两位同学告诉我:“你直接坐到自行车上，我俩给你扶着，你只管直起腰来目视前方用力蹬，眼睛千万不能看车轱辘。”

我踩着压篮球架的方石头上了车子，两位同学在后面推着我跑，我使劲蹬着车，很顺利，不害怕也不紧张啦。我围着篮球场转了一大圈时，发现教我的两位同学早已无影无踪了。

这时下课铃响了，我心里一阵紧张，可怎么下车子呀！急中生智我轻轻握住车前闸，让车子慢慢减速后，骑到临近车棚那个篮球架时，双手死死地抱住篮球杆，也顾不得车子啦。

车子倒地时把我的腿蹭破了皮，我也没觉得痛，赶紧把自行车送回车棚。后来一有机会我就偷着练骑，逐渐地，自行车在我手里就操纵自如了。

不断的练骑使我几乎达到了炉火纯青的水平，我和班上几个要好的男同学，把一块鸡蛋大的小石头丢在操场上，每人一次机会骑着自行车看谁能捡起来。

这项比赛可真不容易，需要身体灵活手脚配合，先要把车子蹬得快一点，因为捡石头时不能蹬自行车，要借助车子的惯性来让车子继续前行。然后把左腿弓起来脚踏在脚蹬子上，右腿的腿弯勾住车子大梁，把身子沉下去，右手扶着车把让自行车向右偏，尽力保持平衡，用左手捡地上的石头。

为此，我们都摔了好几次跤，当时也不知哪儿来的胆量和勇气，受点皮外伤也没当回事，顽强地练了好多次，终于能灵巧地捡起地上的石头了。

爷俩的“小国防”梦

骑车的技术越熟练，想拥有一辆自行车的欲望就越强。可是，上世纪60年代初我们家生活还相当困难，尽管父母都是正式职工，但收入微薄，维持着全家8口人的生活已经很不容易，哪有余钱买自行车呢。

可是，日常生活中自行车的用处太多了，我告诉爸爸咱家若有一辆自行车，买粮就不用肩膀扛，买煤就不用扁担挑，用自行车推着就行了。爸爸何尝不知道我的小心思，爸爸也朝思暮想有一辆自行车，自行车成为我们爷俩共同的期盼。

后来我工作了，家境有所改善。1963年的一个星期天早上，爸爸让我和他去趟新世界商场。当时的新世界商场位于福建会馆东侧，大门朝东（拓宽胜利路时已拆除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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进入商场，爸爸领我直接走进一楼西北角的“五交化”销售部，只见迎着门摆着一溜崭新的青岛产的“小国防”牌自行车。看着那有一门大炮的商标和那电镀的铮亮的羊角形车把，我爱不释手。

美中不足的是车圈不是电镀的，而是黑色的烤漆上面带两条红色的细线条。（后来我才知道因为国家当时经济困难，电镀需用的主要原材料铜和铬等有色金属奇缺，所以车圈只能用黑色烤漆。）只见爸爸从容不迫地解开中山服左右两个大兜，掏出了好几个纸包，然后一个纸包一个纸包地交给收款员。

我仔细看了看，每个纸包都包着两张10元钱。收款员手里拿着一个铁夹子，每收到一个纸包的钱就夹到铁夹子上，共收了爸爸9个纸包，合计180元。收款员找回了1元钱。当时一辆“小国防”自行车179元。

看到爸爸交款那一幕，我的心震撼了，几年来爸爸老是穿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服，不舍得添置一件新衣服，爸爸以他最大的能力实现了我们家的自行车梦！

骑着铮明瓦亮的新自行车行走在马路上，别提心里有多爽啦！因为深知自行车来之不易，所以我很爱惜，自行车被我收拾得干干净净，骑上去真像飞一样。

骑上“凤凰”像开上豪车

上世纪70年代骑“飞轮车子”是非常时尚的。“飞轮车子”车把是平的，前后轮的车闸都在车把上，右手控制前闸，左手控制后闸，车子向后倒蹬时，后轮中轴上的链子轮就发出哒哒哒哒清脆悦耳的响声。

它和“小国防”的最大区别在于“小国防”不能向后倒蹬，骑“小国防”的人就享受不到飞轮车子倒蹬时，后轮发出的哒哒哒哒声音的那种爽劲。

当时咱们老烟台（芝罘区）主要卖过三个品牌的飞轮车子，一个是天津自行车厂生产的“飞鸽”牌自行车，另一个是上海自行车厂生产的“永久”牌自行车，再一个是上海自行车三厂生产的“凤凰”牌自行车。

这三种自行车俗称自行车的“三大品牌”，在全国都很有名气。外形美观，都是满链子盒，从外面看不到车链子，车子显得干净利索。

每辆都是170多元，比青岛产151.3元一辆的“大金鹿”（由“大国防”改名）贵20多元。可是当时的自行车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货可供、任你挑选，而是不知多长时间才来一批，一批自行车也就30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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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人们收入都很低，我和妻子两个人一个月总收入才70多元，这些钱要维持全家四口人的消费，想要攒钱买辆新自行车绝非短时间能实现的目标。

我和妻子从一点一滴着手勤俭持家。全家四口人的半大衣都是妻子学着自己做的。我俩的大衣只买灰色涤卡布做表，里子买的是减票削价布，中间是我弟弟从造纸厂买的退下来的造纸呢，做成活里活表的半大衣，穿起来很挺，一点不亚于买的，但每件却省下了几十元钱。

儿子和女儿的大衣也是用我弟弟在造纸厂买的造纸呢做的。这份造纸呢乍一看像粗毛呢一样，是淡黄色的，比较硬。

我和妻子烧大锅用染料染了一块黑色的和一块暗红色的。里子也是减票削价布，妻子裁好了两个孩子的大衣，然后花了4元钱找门口做帆布棚的师傅用工业缝纫机跑了一下，儿子的黑大衣和女儿的暗红色的大衣就做好了，穿到学校，同学们都很羡慕。

女儿从幼儿园到小学穿的松紧口布鞋都是妻子用手工做的。她熬糨糊把平日收拾的破布打成褙子，再用几块小花布拼接成鞋面，敷在褙子最外面做成鞋帮，又把几层褙子和从废旧鞋上割下来的鞋底缝到一起，再把鞋帮缝到鞋底上，一双漂亮的童布鞋就做好了。女儿穿着又轻快又漂亮，都舍不得脱。

我们就这样勤俭持家，170多元买飞轮自行车的钱终于积攒够了。

买新车子的钱虽然够了，但仍然不能买，原因是还有购货券的问题。那时买自行车、手表、缝纫机（当时被称为“三大件”）等高档日用生活品还需要交一定数额的购货券。买自行车须交30张购货券。

这30张购货券就能难倒一批人，因为每个正式职工一年只发两张购货券，况且买保温瓶、小铝锅等日用消费品也需要购货券。当时我们只攒了10张购货券，若按正常发的话还要再等好几年才行，唯一的办法就是求人赞助啦。

我暗自规划了一份求助线路图，即：先求双方父母赞助，再求亲戚帮忙，最后是找暂时不买“三大件”的朋友倒借一下，等他们用时我再还他。别说，我这一招还真有效，不长时间就凑够了30张购货券。

钱和购货券都准备齐了，可以说是万事俱备啦，可是还欠“东风”哩。这个“东风”是指货源问题，因为即使来一批自行车也只有一个品牌，那就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品牌什么时候能来。

最令我心仪的是“凤凰”18型28吋自行车。“凤凰”车子设计合理，人骑上去很舒服，电镀的车把、车圈、货架和支腿闪闪发亮，车瓦、车架、链子盒上黑色的烤漆上面又罩了一层皂光漆，又黑又亮又细腻。

最令我喜欢的是车把上那个旋转车铃，用手按一下车铃能转好几圈，清脆悦耳的铃声能传出好远。当时其它牌的自行车都是板铃，按一下只响一声。

为了买到“凤凰”自行车，我每天上班都暗暗地把钱和购货券装在书包里，下班后直奔新世界商场，看看“凤凰”来没来，每个星期天上午必去商场。

功夫不负有心人，终于有一天“凤凰”让我遇上了，因我随身带着钱和购货券，所以我第一个交了171.7元钱和30张购货券，迫不及待地拿着发票，骑上“凤凰”满街转了一圈才回家。当时那个感觉真是爽极了，心情就像现在开上“宝马”“奔驰”等豪车一样。

后来，我先是买上了轻便小摩托，又买上了自动挡轿车。尽管骑自行车的机会减少了，但对曾伴随着我走过了42个年头的老“凤凰”依然情有独钟。因为它见证了改革开放以来经济发展的伟大成就，也见证了我家蒸蒸日上的幸福之路。

原文发表于2023年4月29日《烟台晚报》